苏梨只是弱质女流,和他拧着干,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自家娘子能看开,不自苦,便是最好。
苏梨擦干眼泪,连忙招呼两人入屋:“好了,别在外头聊了,都进来说话吧!”
说完,苏梨还帮着那位护送秋桂、苏老夫人的车夫,一齐把行李挪下车,送进东屋。
只是,在进屋的间隙,她眼尖发现车夫身上有种出征武将才挟带的速杀之气。
她心生警惕,问了一句:“你是行伍出身的军将?”
听到苏梨问话,车夫立马单膝跪地,同她复命:“回梨夫人的话,末将乃羽林中郎将张耘,特奉陛下之命,护送荣国夫人一行人前来柳州。”
苏梨心中了然,她不免神色凝重,问:“单你一个,还是还有旁人在此?”
张耘效忠崔珏,自是听从君王军令。
崔珏与他耳提面命,专程告诫过,往后他便是苏梨的人,要唯她马首是瞻。
是以,张耘并未有所隐瞒,他诚实地道:“除了末将以外,院外还部署了一支由卫大人统领的百人死士。”
苏梨听得呆住。
她莫名感到一阵寒意窜上后脊,纷乱无章的思绪,在此刻串联成一条线,隐情呼之欲出,连苏梨的齿关都战栗。
苏梨顾不得在人前遮掩身份,倏地肃声道:“劳烦张将军召来卫大人,我有紧要事想同他商量。”
“是。”张耘不疑有他,他听从苏梨吩咐,以一声尖利呼啸,为卫知言通风报信。
林隐心知事情败露,他先一步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递给了苏梨,“阿姐,此物归你。”
苏梨接过玉牌,仔细研究玉牌上笔画锋利的姓氏,那是一个用利刃镌刻的“崔”字。
是崔珏之物。
苏梨的掌心冰冷,良久问他:“阿隐,你何时得到的玉牌?”
林隐没有隐瞒:“半个月前,崔珏走的前一夜。”
苏梨低头不语。
她颓唐地坐到椅上,怔怔出神。
屋外,夏雨连绵落下,雷云在天际耀武扬威,电光闪动。
疾风骤雨,电闪雷鸣。
雷龙打下时,整座院子的瓦砾都因这声雷击,轻轻震颤。
卫知言很快冒雨赶到。
他与苏梨素来有些交情,如今见她面白如纸,心中不免担忧:“属下本想着,让苏娘子和老夫人寒暄一日,再一并前往景州……眼下苏娘子身份败露,怕是得即刻启程了。”
像是担心苏梨心生抵触,卫知言又抓耳挠腮地解释一句,“陛下没想囚着夫人,陛下只是想让属下护送夫人一程,待时局稳定后,夫人尽可离去……”
苏梨望向檐外吵闹的雨幕,不由笑了一声:“这般大方地放行,倒有点不像崔珏了……”
卫知言哑口无言。
苏梨想到往昔种种,想到崔珏曾在爱意懵懂的时候,身体最先做出反应,为了护她,随她一同坠崖。
想到崔珏即便在外巡狩,亦要千方百计派兵抓人。
而他口口声声恨她,要动手杀她,落笔的仕女图美人画却娇艳动人,笔锋处处留情。
想到崔珏与她在无数个夜里,撕心裂肺地对峙,恨不得杀了对方。
恨至深,爱至深,他服了软,竟也会低头,发狠地说出一句:“苏梨,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放过苏梨,对于崔珏来说是一件多难的事……他怎会轻而易举松手?太不像崔珏的处事风格了。
除非。
除非……
苏梨:“除非你家陛下此番凶多吉少,除非他此番必死无疑,否则依他的霸道性子,怎会甘心松手啊……”
卫知言叹气,心中暗赞苏梨的机敏。
至此,苏梨终于懂了近来崔珏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