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珏伸手要揽她的时候,苏梨悄无声息避开了:“多谢君侯搀扶,我没事……”
崔珏想到方才欢好的契合,掌心中黏腻的湿意仍存,他本以为苏梨应是食髓知味,可她清醒后却能迅速从帐中起身,还非要撑着腿软,寻汤饮下。
男人的凤眸泛起一丝冷意,轻轻扯唇:“苏梨,我允你停了避子汤药。”
崔珏的语气寒冽,隐有薄怒。
室内原本温和柔软的气氛顷刻间褪去,冷意覆没,犹如隆冬腊月,冻得苏梨不住瑟缩手脚。
细微的痛感与寒意涌上心头,惹得苏梨呼吸停顿,她想起崔珏的雷霆手段,惧意腾升,又不敢拿眼去瞧身后的男人。
苏梨只能僵硬地背对崔珏,着急地思索着应对之法……
今晚的汤药,苏梨必然是要喝进肚中的,崔珏来了太多次,她不能接纳这些雨露,否则定有怀子的风险。
苏梨咬唇,她想到祖母和秋桂,不敢和崔珏作对,只小声说:“多谢君侯恩典。”
话说到这份上,苏梨也不能明目张胆和崔珏对着干,既出不了门吩咐仆妇熬汤,那她先去一侧屏风后的浴桶洗漱,这样总能合崔珏的心意了吧?
怎料,没等她走向那一架十二折寿松青崖屏风前,崔珏又单臂捞过一袭鹤纹黑袍上身,从床侧站起。
男人缓步走向苏梨,步履四平八稳,并不急切,可每一声脚步,落到苏梨的耳朵里,都如阎王的催命符,震耳发聩。
直到崔珏在距离苏梨一尺远的地方站定,寂静夜里,她听到男人嗓音沉厉地道:“家中嬷嬷应当教导过你,妻妾为了怀身子,大多都会让夫婿于内滞留许久。你倒不同,极为爱洁,事毕之后,当即要去清洗……”
苏梨的杏眸震颤,樱唇微张。但她再愚钝也知,崔珏这话里有嘲讽,也有怒意,他觉察到她不想怀上子嗣了。
一个嘴上说甘愿为妾的女子,却不愿夫婿的元阳雪津久留,那定是私心抵触崔珏,他定会以为她还想逃……
苏梨第一次知道崔珏能有这么难缠,她有些招架不住,又觉得同他聊这些私事太过窘迫。
苏梨忍住脸上的耻意,心里蔓延而出的战栗。
她还是没有回头,既不敢面对崔珏,又想捍卫自己的尊严。
思来想去,苏梨只能装傻:“我今日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倒是受教了……”
一想到那些事物还要留在她这里许久,苏梨的心中便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
她既不能清洗身子,又不能喝避子汤,崔珏分明是想把她往死路上逼。
可苏梨打心眼里畏惧崔珏,即便他沉沦夫妻间事,也断不会被苏梨迷惑,这样机敏清t?醒的男人,苏梨畏他至深,又怎敢长久留在他身边……
“苏梨,你既要服用避子汤,又马不停蹄赶去清洗,可是想避开大房子嗣?”
崔珏此时已然走向她。
黑黢黢的身影如山覆没,将苏梨整个人笼罩其中。
男人身上兰香幽谧,微湿冷硬的发丝垂至苏梨的肩头,掠过一丝微乎其微的凉意。
苏梨听得男人语气威严,感受到他那犹如鹰瞵鹗视的阴沉视线,周身充斥疏离杀伐的骇人威压。
苏梨不敢动弹。
随即,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捏住了苏梨瘦小圆润的肩头,她听到崔珏鬼魅一般在耳畔低语:“苏梨,你莫不是还想逃?”
苏梨僵在原地,她强压住呼吸里的战栗,小声解释:“君侯误会了,只是我近日跟着君侯赶路,热毒积体,一直在服用养身清热的汤药。我熟识药膳,深知近日的药方子中,有几味不利于产妇的药材。”
见崔珏指骨力道松开一些,苏梨再接再厉道:“除此之外,行军途中吃的牛羊烤肉也掺杂了肉桂粉与丁香,几样药膳俱是催动胞宫之物……为了保证大公子的血脉安康,我还是先喝几日避子汤药,下个月再备孕。下个月起,我定会谨遵君侯教诲,迟些再去沐浴。”
崔珏记得此事,每三日苏梨请过的平安脉,自会呈于他的案前。
她并没有说谎。
只是既要子嗣,今晚开始停药便是,偏她谨慎,半点差池都不肯有。
这份纤敏心思,不知是真为孩子考虑,还是有旁的不良居心。
崔珏微微阖目,思索一会儿。
男人犹在思考,冰冷的指尖按在苏梨纤弱后颈,每一记细微敲动都令苏梨毛骨悚然,心跳如擂鼓。
良久,她感知到崔珏的指尖停住,那一缕如影随形的刺骨寒意缓慢消散。
崔珏不再煎迫苏梨,反倒是轻描淡写说了句:“随你。”
苏梨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