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桂会意,把那些药物记下,她琢磨出麝香、红花等物,一时悚然……这几味药合成的可不仅仅是避子汤那般简单,怕是什么断子绝嗣的虎狼之药。
秋桂目露惊讶,顺着苏梨方才闲谈的话,小声道:“娘子鲜少吃这道乌鸡药汤,怎么今日想尝尝了?不过我们初来乍到,宅子里不曾备下熬汤所需药材,待日后有机会,我去给您买。”
她在问苏梨为何t?忽然想要调配绝嗣药的药材,明明苏梨生下崔珏的子女,往后在后宅站得住脚,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但秋桂并不知道,苏梨最厌的事,便是被困于一方天地,当一只对主人摇尾乞怜的鸟雀。
她想逃出崔珏魔爪,再伺机送走秋桂和祖母,为今之计只能先蒙蔽崔珏,事事顺他心意,也好让崔珏尽快餍足,觉得她没了趣味,继而弃了她,将她丢在冷宫里头空耗岁月。
可两厢消耗的前提是,苏梨不能生儿育女……只要她生不出子嗣,崔家人丁凋敝,崔珏为了传承家业,总会娶妻纳妾,为大房开枝散叶。
崔珏重欲,只要他有了新欢,自会把心思放到旁人身上,对苏梨也会日渐生厌,意兴阑珊。
待崔珏不再宠幸苏梨的时候,便是苏梨逃出崔家的好时机……
只是如今的苏梨被崔珏日日监视,无从采买药材,只能寻秋桂帮忙置办这一张绝嗣药方的药材。
苏梨心意已决,她拍了拍秋桂的手,“时候不早,待下个月,我请示了君侯,前来探望你和祖母。届时我要喝这乌鸡汤,你可得给我熬好了。”
苏梨用乌鸡汤暗示绝嗣药,她会服下汤药,如此一来便一劳永逸,断绝子女缘分。
总有一天,崔珏需要子嗣传宗接代,他无计可施,总会宠幸其他女子,怀拥新欢。
男人素来薄幸,遑论位高权重如崔珏。
终有一日,崔珏会厌了她、弃了她、忘了她,而苏梨就能寻到更多出逃的机会……
她不会再被崔珏困住了-
然而,等苏梨被仆妇送回寝院的时候,她看到桌上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乌鸡汤。
桌前,男人长眉入鬓,目似寒星,着一身远山紫广袖,端坐圈椅之中,周身气度疏朗从容。
崔珏目光平静,看她一眼,如玉指节轻叩桌案,发出沉闷的响声。
“回来了?”他问。
苏梨看了眼崔珏,又看了眼鸡汤,几乎是瞬间,她的汗毛倒竖,手心沁满热汗。
苏梨僵立不动,她意识到,崔珏在小心敲打她:别耍花招,他有耳目安置在宅院里。
“君侯,您忙完国事了?”苏梨小心赔笑。
崔珏的指骨顿住,意味深长地道:“自然。只你白日高高兴兴地出去,夜里回来怎就一副老鼠见猫的可怜相?难不成……你有事瞒着我?”
苏梨轻轻摇头:“没有,我怎会有事瞒着君侯。”
“过来。”崔珏扬唇唤她,偏苏梨心有顾虑,不敢靠近。
直到男人再度眼风轻瞥,语带厉色:“不是想喝乌鸡汤吗?怎么不喝了?还是说,你待本侯亲手喂你?”
苏梨忙道不敢,她小步走来,坐到崔珏身侧的高凳上,恭顺俯下头,又捏住白瓷勺子,嫣红唇瓣贴近勺边,小口小口喝汤。
许是崔珏的视线太过炽烈,有如实质,呼出的气息也火热,喷洒在苏梨的后背,竟让她觉得那片肌肤滚烫犹如火烧。
苏梨感到局促不安,喝汤的动作放得更慢。
哪里是品尝鸡汤,分明是忍受一场酷刑……
屋内寂静许久,崔珏方才慢条斯理地问了句:“好喝吗?”
苏梨忙不迭点头:“好喝。”
“我尝尝。”
“什……么?”苏梨眼睫一颤,怔住了。
下一刻,滚烫的指腹已然贴上她的嘴角,掖那点黄澄澄的汁水。
崔珏换指,递到唇边,轻抿一下,冷嗤:“倒是好滋味,难怪你念念不忘,还要劳烦自家祖母炖汤。”
苏梨哑口无言。
她不免在心中揣度。难道崔珏知她要饮绝嗣药的事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当时的苏梨是在秋桂掌心写下的字,那点暗地动作藏在衣袍里,仆妇都瞧不清,崔珏又是如何知晓?
倘若崔珏知道,苏梨已成他侍妾,却仍不愿为他生儿育女,必会觉得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又怎可能是今晚这般心平气和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