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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第 229 章（第1页）

晨光尚未完全铺展，格伦城仍陷在灰蓝的薄雾里。水车坊外，一只乌鸦落在锈蚀的铁轴上，歪头注视着屋内那盏将熄未熄的蜡烛。火焰忽明忽暗，映照出四道静默的身影??三人一灵，围坐于泥地中央，仿佛刚刚完成某种不可言说的仪式。

子大祭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紫芒，转瞬即逝。他抬手抚过左脸那道锁链状伤疤，指尖微颤。这不是肉体的创伤，而是灵魂被剖开又缝合的印记。承罪之试，并非拷问过往，而是强迫你直视自己最不愿承认的那一部分：他曾为了保全自身，将同为流浪祭司的艾琳娜交给了审判庭。她曾教他读星图、辨梦语，而他却在她被捕那夜，藏身巷角，沉默如石。

“你还活着。”奥瑞恩低声说，“这意味着混沌认可了你的坦白。”

“可坦白之后呢？”佩利安忽然开口，声音干涩，“就算我们知道了真相，又能做什么？神殿掌控着律法、粮食、梦境审批权……连孩子的入学资格都要经过‘心性洁净度’测试。我们不过是在废墟里点了一根火柴，风一吹就灭。”

熊先生闷哼一声：“那就造风。”

众人一怔。

熊先生从怀中掏出一块焦黑的金属片，边缘布满裂纹，中央刻着半个八爪缠月符号。“这是我在北监牢干尸身上摸到的。不是刑具残片，是身份铭牌。司钥者的遗物，能激活地下共鸣网。只要凑齐七块，就能唤醒旧王城的地脉回响??那是时间核心最后一次跳动的地方。”

“七块？”佩利安苦笑，“你知道现在神殿对这类物品的追查有多严吗？前两天市集有个老头卖古币，结果因为一枚铜钱上有类似符号，当场被拖走‘净化’了。”

“所以我们不能用市集。”子大祭终于起身，声音低沉却清晰，“我们要用他们的系统反噬他们。”

他走向墙角，掀开一块腐朽木板，露出藏在下面的一卷羊皮纸。上面绘制的并非地图，而是一张庞大的信息网络图??炼金协会的交易记录、神殿粮仓调度路线、梦境管理局的巡检周期，甚至包括贵族子弟的婚配名单。

“这是我三个月来收集的情报。”他说，“丰收神殿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内部早已分裂。高层争夺‘终焉麦穗’的解读权，地方祭司贪污配额，连净火卫队都有人私下贩卖‘梦境豁免券’。他们害怕觉醒，是因为他们自己也在怀疑。”

奥瑞恩凝视着他：“你想怎么做？”

“渗透。”子大祭眼中闪过冷光，“佩利安可以继续扮演忠顺仆从，借家族名义申请调入梦境管理局档案科??那里存有所有被销毁的旧档。熊先生伪装成废料回收商，混进神殿外围工坊，寻找铭牌下落。至于我……我要以见习祭司身份，正式申请进入‘圣典修复室’。”

“你疯了！”佩利安脱口而出，“那地方连司祭都需三重审批！而且……那里供奉着‘沉默之书’，据说凡是阅读它的人，若心志不纯，会在睡梦中失语致死！”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子大祭轻笑，“真正的禁忌从不在文字本身，而在谁掌握解释它的权力。如果我能读懂它，或许能找到‘时间核心’的真正用途??不是收割生命，而是重启循环。”

空气骤然凝滞。

斯莫利特悬浮半空，影子拉得极长，宛如一道垂落的锁链。【你正在靠近边界。】那声音幽幽响起，【再往前一步，你就不再是混沌的使者，而是它的容器。你准备好被吞噬了吗？】

“我不怕被吞噬。”子大祭抬头，直视虚空，“我只怕醒不来。”

***

三日后，清晨六时。

格伦城东门开启，一辆挂着蓝桉家族徽记的马车驶入城区。车上走下的并非贵族少爷，而是一名身穿灰袍的年轻书记员??佩利安，胸前别着梦境管理局实习徽章。他低头穿过守卫检查，心跳如鼓，掌心紧握一枚冰冷的梦噬种。这是子大祭给他的护身符，也是监视器：一旦他遭遇精神探测，种子会自动释放一段伪造记忆，掩盖真实意图。

与此同时，在西区废品场，一名满脸胡须、背驼如弓的老汉正与工头争吵。“这批铜渣明明标了‘无符文污染’，凭什么扣我钱？”熊先生吼得面红耳赤，脚边堆着几只破铁箱。没人注意到，其中一只箱底夹层里，静静躺着第二块铭牌。

而在神殿南翼，子大祭站在圣典修复室外，接受最后一道审查。十二名司祭围坐一圈，目光如刀。主审官举起水晶镜，照向他的双眼。

“你为何想进入此处？”

“求知。”他答。

“若知识带来疯狂呢？”

“那我也愿疯得明白。”

镜面泛起涟漪，浮现无数扭曲人脸。这是心灵测谎仪，能捕捉潜意识波动。子大祭闭目，任由记忆翻涌??他让那段关于姐姐的梦境反复播放：火焰升腾，艾琳娜回头看他，嘴唇开合，说着“别回来”。这是真实的痛苦，也是精心筛选的真相。他隐瞒了与奥瑞恩的契约，隐藏了梦噬种的来源，但其余一切皆真。测谎仪无法分辨选择性诚实。

“通过。”主审官收镜，“但你只能停留两个时辰，每日一次，且不得触碰原典。”

门开了。

一股陈年羊皮与香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室内昏暗，唯有七盏魂灯悬浮空中，照亮一排排密封书柜。每本书都被裹在银丝网中，防止“思想溢出”。正中央，一本巨大典籍静静躺在石台上，封面无字，唯有一圈蠕动的黑色纹路，像是活物呼吸。

子大祭走近，伸手欲触??

【别碰它。】斯莫利特突然警示。

他僵住。

那本书……在动。

封面上的黑纹缓缓汇聚，竟形成一行字：*你终于来了，伊萨尔的残影。*

子大祭心头剧震。伊萨尔，是三百年前首位司钥者的名字，传说他在旧王城崩塌之夜化作光柱升天，从此杳无音信。而此刻，这本书竟认他为继任者？

他强压震惊，低声念出祷词：“*Vesh’anmora，kael’tir。*”（我非主宰，仅为执钥。）

刹那间，魂灯齐闪，一本侧边染血的次级典籍突然自行翻开，一页泛黄纸张飘落脚边。上面画着一幅地图??正是旧王城遗址的地下结构，标注着三条通道：红、蓝、黑。红色通往钟楼废墟，蓝色通向祭坛密室，而黑色……直指城市地核。

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根脉已被截断，唯有逆流者可达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