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说了第二句话:
>“带一朵花回来。”
仪式结束后的第七日,昭萤在焚宫后山发现了一株奇异植物。它形似青冥,却通体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叶片边缘刻满细密符文,根系深深扎入地底,连接着九根圣柱的地脉节点。最惊人的是,每当夜幕降临,它的花瓣便会缓缓张开,释放出微弱蓝光,竟能映照出归墟海渊的虚影。
“这是……归墟之花?”闻媛颤抖着手触碰叶片,立刻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言江的心火余温。
她们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花,而是他送出的信物,是归墟与人间之间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桥梁”。
自此,每年春分之夜,十焰引魂阵都会重演一次。人们不再只是单向祈祷,而是通过这朵“归墟花”,将思念、誓言、新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战死者临终前的最后一句遗言……统统化作火光,送往北方永夜之地。
而每一次,那点蓝光都会闪烁回应。
二十年过去,昭萤成了新的焚宫大祭司。她从未婚嫁,终生守护那株归墟花,直到某年寒冬暴雪,她在弥留之际唤来弟子,留下最后遗训:
“待我死后,不必葬我。将我的骨灰撒入焚宫地火,让我的魂……顺着花根,去见他一面。”
话毕,她含笑而逝。
当夜,归墟花忽然全株发光,根系如血管般搏动,一股暖流自焚宫地脉直冲云霄。远方,第十圣柱剧烈震动,海面掀起巨浪,而那道伫立的身影,终于第一次迈出了脚步。
一步。
仅仅一步。
但他走了出来。
不是脱离归墟,而是从柱心向前踏出半步,双脚落在海面之上。黑水承托着他,如同大地般坚实。他低头看着脚下波光,又抬头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壁垒,落在那个正在化作火光升腾的灵魂身上。
“昭萤。”他轻唤其名。
声音未落,一朵青冥花自她骨灰所化的火流中诞生,乘风北上,跨越千山万水,最终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他伸手摘下,握在掌心。
火焰安静了一瞬。
随即,第十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照亮整片归墟海渊。海底沉眠的亡魂纷纷苏醒,列队而立,向这位守门人深深躬身。而后,他们逐一消散,不是消亡,而是融入天地轮回,终于得以安息。
三千年来积压的执念,因这一朵花、这一声呼唤、这一次回应,彻底释然。
归墟不再是牢笼,而成了过渡的港湾。
从此以后,亡魂可暂留七日,亲人可赴海边送别,以青冥花为信,以心火为引,完成最后的告别。而那第十柱,则化作一座桥的象征,横跨生死两岸,不再封闭,也不放纵,只允许最真挚的情感通过。
人间为之震动。
南荒建起“望归亭”,供游子祭奠远行亲人;北境设立“守魂碑”,刻录战死将士姓名;东海渔民出海前必献一朵青冥,祈求亡者安宁;西漠僧侣诵经时手持蓝焰莲花,称其为“归途之灯”。
甚至连皇室也开始改革丧仪,废除繁琐礼节,改为“一花一火一语”??家属只需在灵前点燃火焰,放一朵青冥,说一句想说的话,便算完成送别。
世界变了。
不是因为神迹降临,而是因为死亡不再冰冷。
又五十年后,一位盲眼孩童在息壤绿洲拾到一枚奇特种子。它通体漆黑,表面浮现金色纹路,像极了第十圣柱的缩影。孩子不知何物,随手种在屋后空地。
三年后,一棵树破土而出。
高百丈,枝干如龙,叶片呈火焰状,每一片都在微微发光。更奇的是,每逢月圆之夜,树冠中央会结出一颗果实,外形酷似心脏,内里跳动着九瓣蓝焰。
人们称它为“心火木”。
传说,谁能得到这颗果子,并将其带回焚宫点燃,便可短暂进入归墟,与至亲相见一刻。
无数修行者前来挑战,皆败于树灵守护之下。直到第一百年,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妇拄拐而来。她不运功,不施法,只是坐在树下,轻轻哼起一首古老的歌谣。
那是望乡年轻时常唱的小调。
歌声落下,果实自动脱落,滚入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