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栗迎心里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看着对方,补充下句:“我以为你根本不记得我。”
其实她没有把话说温白。
但某种浓郁的,只属于男女之间的,隔了很多年的氛围却准确地飘荡起来。
俞之把叠好的纸巾兔子放在桌上,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脸。
他的回应也很模棱,似答复却没戳破任何。
“温栗迎,你觉得。”
“我当初为什么不删你微信。”
处于生理痛的俞琪缩在一边坐在长椅上,另外两人在街边打车。
温栗迎很意外,没忍住说了句:“还以为你开车来的……”
俞之手指在打车软件里点着,说了句:“我没车。”
“啊?”她蒙了,“那你上两次开的是……?”
他抬眼,直接说:“俞琪的车,刚才打车来的。”
俞之偏头看了眼俞琪:“我叔婶的家底儿不薄,又惯着她,她过得可比我滋润多了。”
温栗迎悻悻一笑,心想你不也是大少爷么,穷能穷哪里去。
俞之审视她的表情,故意补了句:“我在滨阳全靠蹭她吃住。”
她瘪嘴,哼笑一声:“不信。”
“你家三代从商难不成还能破产了。”
俞之略作停顿了几秒,点头:“差不多。”
温栗迎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稍有动摇。
不能吧。
网约车匆匆赶来,温栗迎扶着俞琪上了车,三人从园区往市中心驶去。
突然插进来这么一件事,让温栗迎都忘了被裁员的悲伤,直到下了他们的车回到家,才回顾起来自己的悲惨。
她把手里的袋子往地上一扔,不管不顾地倒在地上吟吟懊恼。
管人家富少破产不破产干什么。
先顾顾自己吧,温天还能不能吃上饭都不知道了!
俞之捏了捏她的后颈,唇角很释然地扯了个弧度。
很多事情,他早就该坦白、早就该面对。
“有人拿枪抵着我的头。”俞之抬手,食指点在他自己的胸口,“逼我这样端枪,抵着他。叫我开枪,说只有开枪,才能证明我的清白,才能第二天跟车去交易现场。”
“陈野说了挺多,又是向老大求饶、表忠心,又是想自证清白…”
时隔六年,那些画面再回想起来的时候,还如此鲜明地浮现在眼前:“但我听得懂,他字里行间,都在劝我开枪,劝我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能影响第二天的收网行动。”
“我始终忘不了那天的雨,电闪雷鸣,下得那么大、那么久。”
温栗迎感觉得到,俞之的身子又开始小幅度地颤着,他痛苦地阖上眼,睫毛也在发抖。
她只能抱他更紧,可她也知道,再紧也难纾解他心里的紧绷和痛苦。她的力量和温度都太小,太过鸿毛。
“我手里那把枪,那么冰,那么、那么的冰。”
俞之感觉自己浑身都失力,他低头,埋进温栗迎的颈窝里。
声音是抖的,肩头是抖的,脊背紧绷着,手臂上的青筋脉络因为死命地强忍,也迸起,像蜿蜒的山峦。
“你知道么?最后,我真的…”
温栗迎第一次从俞之的声音里,听到了这么明显的泪意,他也在竭力扼制着,却还是颤抖得太明显——
“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