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尊,为何要动怒?”
显然,方才邪佛那一击正是察觉到了这位来客的存在,才选择了出手试探。
老佛并未坏了和气,而是面容慈悲地双掌合十,道了声佛号:“善哉,所谓嗔心之过,失诸善法,老衲又岂会妄动三毒?方才不过是多日度化后劳心劳力,一时不察,这才惊了雅利埃的施主,还请见谅。”
显然,邪佛知晓他的来历,直截了当地道明了对方的身份。
“世尊言重了,我来此见识一番这片新生的神话之地,并未想过会扰你休憩。”
来自雅利埃的王者摇了摇头,显然对他漏洞百出的说辞并不在意,或者说,他对于邪佛本尊都没有太多的重视。
他转而看向那海底若隐若现的归墟,原本空洞的眼神这才流露出有趣的光彩。
感受到这位陌生王者并没有敌意,老佛这才呵呵一笑,缓缓转动手中串珠,发问道:“老衲本以为施主对此地没有兴趣,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的确,当初东海归墟初次降世时,中土,联邦乃至印伽等多国的列强都赶到了,唯独雅利埃的这位死神依旧不见踪影。
本以为是他无心参与争斗,结果现在竟然还是到来了,实在是让人诧异。
“原本我以为,唯有死亡才能让我有所感触…”
雅利埃的死神轻轻嗅了一口海风的咸味,像是品尝到了珍藏百年的美酒,神情略微有些癫狂,像是一位行为艺术家,半响后才以道:“所以我对此处初生的神灵并不在意。”
“但我现在反而觉得,生死本就一体。或许此地能带给我些期待啊,是一场神话的诞生,还是一颗星辰的陨落?”
“…”
老佛微微收敛起眼皮,看向那若隐若现的东海归墟,心中有了些思量。
——雅利埃是灾变以来传承得最为久远的国度之一,不过无论是这个国度的至尊,亦或是其子民,似乎都始终享受着某种极致的安宁,亦可以称之为死寂,他们鲜少参与诸国之间的纷争和贸易,反而封闭自锁。
也正是因此,就连玉皇都少有与这位王者打交道的机会。
这位不问世事的死神如原野上游荡的鬣狗,也好似盘旋的食腐乌鸦,对生者视而不见,对死者却趋之若鹜。
普天之下,对于生命的凋零与绽放,他最是敏感。
甚至有传闻说,他曾经在自己国度的金字塔顶静坐过七日,逆着阳光做出了一则预言,昭示了此后多位神话生灵的陨落,之后竟然也都一一应验!
而今,这位被诸王所厌恶的存在,被唾弃为食尸的怪物竟然在归墟外徘徊,岂不是说这里的神话胎盘可能会是一个难产的死胎?
披着陈旧袈裟的枯瘦老僧微微蹙眉,身后的琉璃净土也随之明灭不定,心中一百零八念此起彼落。
他为自己的猜测心惊,毕竟世间从未有过神话者难产的先例!
不过转念一想,此地本就奇诡异常,是四百年以来未有之变局,的确不能用常理判断。
这样也好,若是与我佛无缘,不如自灭于此吧…邪佛瞥视了一眼在旁神情享受的雅利埃至尊,又想到了中土的那位,干裂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涛声渐起,抚平了裂开的海渊。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在这清透蓝调般的汪洋上,诵读往生咒的梵文佛音渐传渐远,消弭于无形。
……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在京都云陆上的一间檀香小筑里,一个年轻的男人正躺在床上四仰八叉地睡着,锦绣软被罩身,姿态很是缱绻。
相较于碧海上的晴空万里,京都之中倒是有些阴沉,毕竟昨夜又是一场瓢泼的雨水,润泽了这片大地。
按中土的说法,是惊蛰时节已到,卦在震位,万物出乎震,乃生发之象。无论是草木还是飞禽走兽,都随着春雷乍起,盎然而生。
按理来说这该是一场知时节的好雨,但对于昨天刚刚赶完几大片场的劳模演员——楚门同志来说,这场雨来的却不是时候。
毕竟那时不时炸响的春雷吵了一夜,大早上又有鸟叫,实在是让人睡得好不踏实。
当然了,睡得不踏实的原因也不止是这一个。
——严格来说,楚门是被身上一阵湿润软糯的触感所惊醒的。
原本在他的梦中,还在如剧场般不断重复着一场场爱情故事,像是好久好久的走马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