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我妈已经和你说过了,但是我自己再说一遍吧。”蒋在野需要整理一下思路,他决定从具体的事件开始,最后再剖白他那些拧巴的、幼稚的心理活动,“从罗家宝开始吧。”他想起来在那次他们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前的补考中,他已经讲过他是如何喜欢上奚越的心路历程。那是绝对真实的。而目前为止的所有隐瞒除了他自己,别的都和罗家宝息息相关。
“罗家宝……就是那个我用烟头烫他屁股的人。这家伙以前是个杀人犯,改名换姓偷渡过来结婚生子,安分了一段时间又活络起来。他的工作就是在码头上搬货,他利用工作便利勾结墨西哥人,帮他们偷渡。这放在以前的话其实不算多大的事。但是今年不一样,排外排华有多严重……你的奖学金,你也深受其害对不对?肯定不能让他连累别的老老实实生活的人啊,考虑到他的老婆孩子是无辜的,一开始,我妈想用温和的手段。”
“他太狡猾了,我们一直没抓到他。后来还发现,他拼命跑,是因为他和墨西哥人之间的交易不止那些。就是你能想到的最危险最该死的那个。”
“他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想用你威胁我吧,好几次,我收到消息说他在你附近。我吓坏了。”
奚越忍不住打断他:“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
“是。但是我当时只想着瞒住。我不想你承担那些不太能见得了光的东西,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好你。”他说。
奚越又想起一件事,告诉他:“其实你装在家里的监控,我拆下来看过,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绝对跟着我去洛杉矶了,只是你不想承认而已。”
“嗯……我很蠢。”蒋在野小声说。
这次奚越没有安慰他,在他们就事论事的过程中,对错需要正确的评判。这本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一定会过去。
过不去才会一直痛苦。
然后很久之后再想起,依旧耿耿于怀。
蒋在野继续说道:“所以你知道了,其实枪伤,还有以前打架的伤都和罗家宝,和他背后的墨西哥人有关。那段时间我状态……先不说这个。总之那段时间,我和我妈都想快点把他抓出来。洛杉矶那次他们就想绑架你了,我先说,那件事我做得确实不地道。”说着说着他摸摸鼻子眼神闪躲,“我把你师兄牵扯进来,是想着有意大利人和你那个家里做铁器生意的同事一起收拾墨西哥人你会更安全。”
“那一枪让我发现,比起对你下手,罗家宝还是更恨抓他好几次的我。我和我妈一致决定,把他钓出来,这样一劳永逸。”
“怎么这样?”奚越非常不赞同,“阿姨怎么会同意你只身犯险?”
“我妈是一个很传奇的女人。”蒋在野摊了摊手,“有时候她不把我当儿子,而是把我当小弟。其实我特别能理解她。”
蒋在野凑过去,飞快地亲了奚越的脸颊一下:“我有多爱你,她就有多爱我爸。她觉得我不会有危险,所以同意了。她和很多妈妈都不一样……嗯,她是刘玉玲,你能理解吗?”
奚越接受得很快:“好吧,我尽量。”
“我们抓到了罗家宝,我在电话里和你说,等听证会结束,我们见面,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但是我想,也许不包括你家是干帮派的。”
蒋在野有点尴尬:“是啊……我没想到墨西哥人会为了罗家宝真的再绑架你一次。”
“但是你现在全部告诉我了。”奚越说,“来吧,我们谈话的重点部分——我要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壁炉里,还没有烧到的湿木头被高温烘干水分,树皮龟裂,细小的火星炸开,构成了冬日的夜晚最温馨的白噪音。外面又下起了雪,奚越被呼呼的声音吸引着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又打量起休息室。
很多年没有住过人的,满是灰尘的房间因为壁炉橙色的火焰,和他们窝在掉皮的沙发上亲密耳语,而显得像是电影里主角正反打的经典场面。
他们才做过爱,他们为了彼此一个可以只身来到沙漠无人区,一个可以扣动板机。青春电影里有时候会出现小混混为了女主和人干架的场面,这并不值得提倡。
但是亲眼看到蒋在野把瘦子揍成了一坨人形有机物,奚越还是觉得很震撼的。
所以这场正反打,会是化解主角矛盾的谈话。奚越想。
他稍微走了一下神,蒋在野就以为他困了,把他的脸掰过来。
奚越:?
被捏得嘴都嘟起来了。
蒋在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奚越还以为他非要这种正儿八经地对视的坦白,尽管非常莫名其妙,但是他还是忍了。
不过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蒋在野开口。这家伙捧着他的脸不放手,他自己还摇头晃脑的,就好像……
“你在干什么?”奚越问。
“照镜子。”蒋在野说,“你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每天给你买鱼眼睛。”
“你有病啊!”奚越把他的脸推开。
“我没有病。”蒋在野严肃道,“我就是看一下,确定我是不是长得很帅。”
奚越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你说,我是不是很帅。”蒋在野执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