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三十年前。”她抿了一口,声音低缓,“那时候我也年轻,刚穿上警服,总觉得正义就是抓坏人、罚违规。后来才发现,真正的治安不在罚款单上,而在人心能不能暖起来。”
她转头看向女儿:“你知道为什么我坚持让晁日升参加矫正项目吗?不是因为他值得原谅,而是因为这个社会不能只懂惩罚,不懂救赎。否则,受伤的永远是下一代。”
会桃桃静静听着,心中某处被轻轻触动。
第二天清晨,李伯主动推着三轮车来到居委会门口。车身上已刷上崭新的蓝漆,挂着一块木牌:“爱心接送车?服役八年零事故”,铃铛被单独装进玻璃框,下面压着一张孙子写的字条:“爷爷的车最棒!”
“交出来了。”李伯摸了摸铃铛,“以后听见它响,就知道是谁在接送娃娃上学。”
社区志愿者团队当即启动“助学短驳线”试运行。第一班车由会桃桃带队,五名孩子坐上改装过的电动三轮篷车,欢笑声一路荡开。路过菜市场时,卖豆腐的老张特意多塞了一包豆干:“给孩子们加餐!”
中午,会桃桃正在整理托育角档案,忽然接到电话。
“是会桃桃同志吗?”对方是区妇联办公室主任,“我们看了你们提交的‘阳光妈妈计划’总结材料,很受触动。下个月省里召开基层妇女工作创新案例分享会,我们推荐你作为代表发言。”
她握着听筒,一时说不出话。
挂掉电话后,她翻开日记本,写下:
>被需要,是一种幸福。
>
>当别人愿意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就不能再轻易说自己累了。
>
>今天,李伯交出了车,却留下了尊严;
>阿芸说出“我要当月嫂”,那是她第一次为自己规划未来;
>晁日升开始学习婴儿抚触课程笔记,说“就算只能隔着玻璃看他一眼,我也想懂怎么抱他才是安全的”;
>而我,竟要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讲述我们的故事。
>
>我不怕讲不好,只怕说得不够真。
>
>这些年走过泥泞,穿过冷眼,扛过深夜独自流泪的日子,不是为了炫耀坚强,而是想告诉更多人:
>即使被命运踩进尘土,只要还肯伸出手拉别人一把,光就会照进来。
>
>小北今天学会了爬楼梯,虽然摔了一跤,但他自己爬起来了,还回头对我挥手。
>我蹲在那里哭了好久。
>
>原来成长从来不是直线前进,而是一次次摔倒后再爬起的过程。
>
>就像这条老巷,墙皮剥落,地面坑洼,可每当晨光照进来,总有野花从砖缝里探出头来。
>
>它们不开在花园里,却开得更加倔强。
夜深了,她合上本子,走到窗前。远处巡逻的警灯划破黑暗,一闪一闪,如同守夜人的眼睛。她忽然看见对面楼顶有个身影??晁日升正站在天台边缘,手里举着什么东西。
她心头一紧,正欲喊人,却见那人缓缓举起的是一面小小的红旗,布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我在改变”。
风很大,旗帜猎猎作响。他站在那里,久久不动,仿佛要用整个身体向这座城市宣告:那个逃兵回来了,这一次,他想做个好人。
与此同时,阿芸在灯下翻开借来的识字课本,一笔一画跟着临摹:“我,要,靠,自,己。”
念恩躺在身旁,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指,甜甜入睡。
而小北在梦中翻了个身,含糊地嘟囔了一声:“ma……ma……”
这一声,比任何誓言都更接近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