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一掌拍碎冰镜。
“你说得对,我怕。”他声音平静,“我怕死,怕辜负,怕有一天发现自己其实救不了任何人。可正因为我怕,我才更要举剑。”
碎片纷飞中,他双目金焰暴涨,背后蚩尤法相再度浮现,这一次,不再虚幻,而是凝实如真神降世。八足金乌自他胸口腾飞而出,在头顶盘旋,洒下漫天金焰,点燃了每一寸被冰寒侵蚀的土地。
“你以绝望为武器,我以希望为铠甲。”他举起剑,指向天穹,“今日,我不只为破永夜,更为告诉所有活在黑暗中的人??哪怕神明都说太阳已死,只要你还愿意抬头,光,就一定会回来。”
他纵身跃起,九色火焰汇聚剑尖,凝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直刺共工意志核心。
“【斩神?终式】??日出东方!”
光柱落下,冰宫轰然炸裂,九蛇哀鸣溃散,共工的投影在最后一瞬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竟以凡躯承载太阳意志……你不是驭日之人……你是……新的日神候选者……”
话音未绝,投影湮灭。
天地重归寂静。
云层裂开,真正的朝阳终于突破永夜枷锁,第一缕金光洒落封印脸庞。他站在青铜神树之巅,浑身焦黑,衣袍尽碎,唯有那柄徐夫人剑仍高举向天,剑尖滴落的血珠在阳光下化作点点金星,随风飘散。
阆中城沸腾了。
百姓冲出家门,跪地痛哭,有人高呼:“真君!是真君回来了!”
孩童奔跑欢呼,老人仰面流泪,整个城市在三百个日夜的黑暗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温暖。
太古龙落在他身旁,轻声道:“你做到了。永夜已破,共工退走,姬轩辕鳖被镇压,八足金乌臣服……你可以休息了。”
封印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碗口大的焦窟,那里,八足金乌的本源仍在燃烧,与他的心脏共鸣。他知道,这力量不属于他,至少现在还不完全属于。御日诀虽已入门,但真正的掌控,还需漫长磨砺。更关键的是??共工最后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
“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他望向北方。昆仑墟方向,一道黑云如巨蟒蜿蜒南下,隐约可见一座悬浮宫殿轮廓,殿前悬挂着一面青铜日晷,指针逆向旋转。
“袁天罡……李淳风……”他喃喃,“你们布的局,到底有多深?”
太古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骤变:“那是‘逆命台’!传说中能篡改天机的禁地!他们……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替代者?”
封印闭上眼,识海中再次浮现那日在华光楼钟声中闪过的画面??昆仑之巅,手持玉册的女人。羲和的身影愈发清晰,她并非单纯传授御日诀,更像是在等待一个继承者。
“或许。”他睁开眼,金焰流转,“我不是第一个驭日之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他们错了。他们以为可以操控太阳,像操纵棋子一样操控我。可太阳……从不属于任何人。”
他转身,面向全城百姓,举起徐夫人剑。
“今日,我以血破夜,以火证道!”他的声音传遍每一寸土地,“从此以后,阆中不再需要神明庇佑!你们的光,由你们自己点燃!若有一天黑暗再来??记住,举头望天,太阳从未离去,它只是……在等你们抬头!”
万民跪拜,呼声如雷。
“真君!真君!真君!”
封印缓缓收剑,走向城外一处荒坟。那里,立着一块无名石碑,是他亲手为康震所立。他蹲下身,拂去尘土,轻声道:“听见了吗?我说过,我会把太阳带回来。”
风过林梢,仿佛一声叹息。
他站起身,望向远方。九色火焰在他周身缓缓收敛,八足金乌化作一枚金色印记,沉入胸口。右臂上共工烙印虽已消失,但皮肤下仍残留一丝蓝光,隐隐跳动,如同沉睡的毒蛇。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共工不会善罢甘休,昆仑的棋局仍在运转,而他自己,已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神道之争。
但他不怕。
因为他已不再是那个只会逃命的道士,不再是被人推上高位的“天命之子”。他是封印,是斩断神契的叛逆者,是手托小日的凡人,是即将踏碎天条的??新日之始。
“来吧。”他轻声道,迈步向前,“无论前方是神是魔,是命是劫,我都接着。”
朝阳之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跨越了千年时光,与某个古老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那是一个手持弓箭、射落九日的背影。
而后羿的箭,射的是太阳。
而他的剑,要斩的,是制定太阳命运的??天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