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色如水。
怡然轩里烛火早灭,屋内静得只能听见虫鸣与风拂窗纱的细声。宋楚楚却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摸了摸肚子,低声咕哝:怎么这会儿偏偏饿了……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了件薄衫,穿鞋时还小心不发出声响。阿兰睡在外间,宋楚楚偷偷将门推开,瞧见她呼吸均匀,这才放心地溜了出去。
长廊静悄悄,连个巡夜的下人也不见。宋楚楚心中窃喜,脚步也轻快起来,心里只想着:
——就拿两块吃吃,不会胖的……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膳房离怡然轩不远,她摸了黑钻进去,凭着记忆翻找。果然,在第二层竹篓中找到了早上才摆进来的桂花糕,香气隐隐透出。
她一时欣喜,多拿了一小盘,便提着盘子往回走。
只是,才行到月门转角处,她忽地停住脚步。
前方走廊微亮处,有一道人影静静立着,静得几乎不像是活人。可那高挑的身形与那熟悉的墨色披风——不正是湘阳王?
宋楚楚心头一跳,第一个反应是:完了!偷吃被逮了!
她悄悄退入月门旁的阴影里,心跳如鼓。
可没过一会儿,她便察觉不对。
湘阳王立得太久了——似没意识地发呆,又像是……整个人沉浸在梦里。
宋楚楚屏息观望,双手仍提着两盘桂花糕,心中忽然浮现出某日江若宁所言:
王爷偶尔会犯夜行症,若是发作……状似清醒,却连话也听不进去。
当时她问江若宁王爷夜行时会如何,江若宁只是脸红别开眼,不愿细说。如今想来……
——王爷这个大色狼,肯定是会欺负人。
她缩得更紧,心里七上八下。
清醒的王爷都霸道得很……夜行时的王爷,那可不就是只不讲理的野兽吗?
她抬眼望望天,又看看手中桂花糕,眉头皱得紧紧的。
回怡然轩的路,就只有这一条。
而湘阳王,偏偏就立在正中间,纹风不动。
绕不开,叫也不敢叫,她干脆一屁股坐回廊下,轻手轻脚揭开糕盖,先咬一口压压惊。
桂花香在齿间绽开,她闷闷地嚼着,又忍不住偷偷探头看一眼。
他果真没动,连呼吸都淡得像是梦中人。
宋楚楚一边吃,一边悄悄观察他的侧颜,嘴里明明是甜的,心口却一抽一抽地紧。
湘阳王身形颀长挺拔,立于月下,如一尊沉默不语的玉像。夜风轻拂,墨发随风轻扬,映着灯火与银辉,俊美得教人心颤神迷。
若不是他性子出了名的沉冷寡言,罚人从不宽贷,京中那些贵女早抢破头往王府挤,只为得他轻怜浅爱。
她瞧得入了神,嘴里含着糕还小声嘀咕:夜行就夜行……怎么还夜行得这么挺拔……
他既不动,她便一边吃,一边瞧,时不时换个角度偷偷再看两眼,像只猫儿似的窝在廊下。桂花糕甜香绵软,她竟不知不觉把一整盘都吃完了。
她舔了舔手指,正准备再揭开另一盘,眼角余光忽见那人终于动了。
湘阳王微一转身,沿着石径缓步而行,背影沉静修长,气质如月色般清冷。
宋楚楚心头一跳,连忙提起剩下那盘糕,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脚步轻得像踩在云上般,悄悄地、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那条回怡然轩的路,还是只有这一条。
终于走到交叉路口,湘阳王依旧不发一语,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