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只有今日不同?
为什么偏偏是今日不同?
猜疑一起,可疑的便越来越多。她半坐起来,开始想宋湄从清晨的异状。是了,太医都说她本无病症,只是“惊忧不安”。但她有什么好“惊忧”的,又是为什么会“不安”?
她待她,还不够好?吃穿用度,宋湄几乎和她一样,连丈夫她都放心分给她,还没封姨娘,就拨人服侍她,分例也早早升了,应她这个、又应她那个,只盼着她生下子嗣……
现在细想,她陪着宋湄等太医的那半个时辰,宋湄为什么一句话也不应她?
想得心烦,霍玥出声叫人:“倒杯茶。”
守夜的玉莺忙答应着,披衣起来倒茶,勾好床帐:“娘子,还没睡?”
“醒了,口渴。”霍玥不愿丫头知道,她为丈夫的姬妾不能安眠。
觑着娘子的面色,玉莺自知失言,不敢多问,只忙再服侍娘子躺下。
喝了茶,霍玥更没了困意。
听着玉莺躺回榻上的声音,她想到四个丫头里,只有宋湄最懂她的心。有时只要她一个眼神,甚至不必她暗示,宋湄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从小儿上学,宋湄的聪明之处不亚于她,有时她叫宋湄也写一份功课、写几张字,宋湄做的,竟不比她相差太多。只是她们渐渐大了,宋湄没有先生指点,自己也怠惰、不爱学了,也就做不来诗词歌赋了。
二郎从来对宋湄不假辞色,想必今日也会以为,是宋湄借故邀宠。
宋湄若真身体不适,又为何会把二郎留下这么久——为何,还会留下二郎?
她不该推了二郎吗?
霍玥拧起一双柳眉。
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还不确定,眼前、手边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妄。
“青姑娘?”小丫鬟轻轻敲门,“卯初一刻了,该起了。”
甚至称得上鸡毛蒜皮。
在金山寨的时候,阿荷少言寡语。回了晏京,反倒话多起来,寄来的信里什么都说。
信的开头,总是规规矩矩的“问母妃安”。
宋湄醒了。前世与今生骤然交织,宋湄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眼前笑靥如花、还认她做亲信之人的小姐,和十五年后弃她如敝履、视她如仇敌的康国公夫人,似乎并不相同,却又分明是同一个人。
她愣怔太久,茫然又迷惑,惶惶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切都变淡了、退远了,连声音都像隔着窗、隔着云、隔着山。
“宋湄?”
睁眼,入目仍是灰泥墙、黄土地。窗前昏暗,天光不明。暴烈的北风似刀又似重锤,几乎要将不甚结实的窗棂震碎。
这是宋湄到这里的第七十八天,大周京畿已入深冬。
若从她惹恼小姐,被赶到庄子上算起——
那便是第一百零七天了。哈,是啊。江宋湄想。
小姐要她三更死,在这天罗地网里,她怎么逃得了呢?
萧观面上的笑容转瞬即逝:“雁城迟早是大昭的,你会实现心愿的。”
宋湄紧张地握紧了衣袖。
萧观忽然起身,对远处打了个手势。
士兵牵来了马,萧观翻身上马,又恢复到刚露面的那副冷淡模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雁城不太平,生意最好等到安定之后再做,寨主尽快离开吧。军中事忙,朕就不送你了。”
宋湄愣愣地站起来,还没想到回复,就见萧观勒马转身,策马离去。
古鞍子走过来,撞了撞宋湄的肩膀:“这是谁?长得比赵将军还俊。”
宋湄半晌没回过神来。
古鞍子又撞了她一下:“你们认识?我瞧你对他无意,肥水不流外人田,引荐给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