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膝一软,跪倒在井边。
光影缓缓俯身,将手掌覆在他头顶,一如当年铃兰客所做的那样。
这一次,他听见了一个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自己心底最深处响起:
>“你做得很好。
>现在,可以休息了。”
泪水终于滑落,砸入井中,激起一圈圈涟漪。每一滴泪落入水中,便有一朵铃兰花浮现,漂浮于水面,散发淡淡幽香。七十四朵,不多不少,恰好围成一圈,宛如昔日七十四位心灯行者的环坐。
老者抬起头,望着那道光影,哽咽道:“可是……我还想再多走一段路。还有那么多孩子没学会问‘你还好吗’,还有那么多灵魂正在熄灭……我怎么能走?”
光影轻轻摇头,再度打出一个手语:**“接”**。
就在这一刻,远方传来钟声。
不是寺庙的洪钟,也不是军营的警锣,而是七十四座不同风格的钟楼同时鸣响??西域沙丘上的铜铃塔、东海孤岛的礁石钟、南疆村寨的木梆子、北境桃林的老铁钟、十三州学堂屋顶悬挂的银铃……它们本不在同一时区,本无统一号令,却在此刻齐齐震动,声波穿越山川河流,最终汇聚于莲林上空,交织成一首无词的安魂曲。
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
由远及近,轻重不一,快慢各异,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来。
第一位是个盲童,手持一根藤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戴着眼罩的孩子,他们口中低声念诵着《续语录》片段,步伐整齐如仪仗队。
第二位是位年轻女医,脸上戴着半透明面纱,手中提着药箱,箱角系着一条褪色蓝绳。
第三位是个退役士兵,左臂空袖随风摆动,右肩扛着一把锄头,腰间挂着一枚铜铃。
第四位是位年迈教师,双手健全,却坚持用手语与人交流,胸前佩戴着编号“75”的玉牌。
第五位是个流浪诗人,背着破旧行囊,怀里抱着一本泛黄的手抄本,封面上写着《人间有剑》四个字。
第六位是位异国僧侣,肤色深褐,眼神慈悲,手中捧着一盏油灯,火焰跳动却不熄灭。
第七位,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衣衫整洁却朴素,手里攥着一支炭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写着:“我想当一个会问‘你还好吗’的人。”
他们一一走到井边,列队而立,面向老者,齐齐躬身行礼。
没有人说话。
但他们的眼神都在说同一句话:**我们来了。**
老者看着他们,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告别,是交接。
不是终结,是延续。
他缓缓站起身,从怀中取出那枚刻着“未知”的玉牌,轻轻放在井沿上。玉牌刚触石面,便自行裂开一道缝隙,从中飞出七十四点微光,如萤火升空,盘旋片刻后,分别落入七十四棵同心树的根部。树木顿时发出柔和的震颤,树皮上的文字逐一亮起,仿佛苏醒的记忆。
随后,玉牌彻底碎裂,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老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无留恋,只有释然。
他对那道光影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光影伸出手,牵住他。
他们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晨雾消融于阳光。衣物化作风尘,躯体化作流光,最终只剩下两缕淡淡的气息,缠绕着升向天空。途中掠过巨木森林的树冠,惊起一群栖息的萤火虫,它们自发组成一行字,悬于云端:
>“他们没有死,只是换了方式活着。”
与此同时,井水剧烈翻腾,不再是喷涌金雨,而是缓缓升起一座由水汽凝聚而成的桥,横跨莲林,直通天际。桥面晶莹剔透,倒映出无数画面??
一位母亲在暴雨中为陌生人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