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不想拖累林寓娘,又或许是有所顾忌,余娘子嗫喏许久,终究是没将那贵人的身份说出来。
林寓娘又问道:“不知余医工伤在何处,已经用了什么药?”
“余娘子?”
余娘子正看着林寓娘斗篷上的风毛发怔,被吴顺推了把才如梦初醒道:“我给他用了金疮药,三七片……”
都是外伤常用的药,大冷的天,余娘子却是面色苍白,汗出如浆,林寓娘知道她这是关心则乱,没再继续问下去,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汗。
吴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轻轻皱起了眉头。
马车上有徐国公府的记号,一路疾行没多久就过了崇业坊坊门,拐过一个弯,前头的道路变得狭窄弯曲,难以行进。
大概是担心独自一人在家的余医工,余娘子拉着林寓娘道:“让他们在这等着,我们先进去吧?”
林寓娘正要答应,护卫却道:“回禀县主,大将军让我们护卫娘子左右,不得擅离职守。”
“不若留一人看顾马车,其余人同娘子一道进去?”
林寓娘点头:“好,另找个地方停放马车,别堵在巷子里,我们走吧。”
“是。”
护卫们将药材都卸下来,一群人大包小包地往里走,长安地价贵,余家夫妇左右邻舍院墙也都不高,越往巷子深处走便越显得逼仄安静。
“到了,就在前面。”
回到家门口,一路紧绷着神经的余娘子松了一口气,一手拉着林寓娘一手推开院门,几人正要往里走,吴顺眼皮突然一跳。
家里只有一个伤患,余氏出门时就是再着急,竟然连院门也没锁?再有,这巷子里挤挤
挨挨住着这么多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安静,连一声人声也听不见?
吴顺目光一转,瞧见门边树后的衣角,所有迹象顿时都有了答案:“不好,有敌袭!”
三个护卫听见示警,当即将手上东西一抛,拔出藏在腰间、腿侧的软剑与短刀,吴顺一把搡开余娘子,拉着林寓娘就要往外跑,可就在这时,潜藏在树后墙边的两个布衣壮汉立时跳出来,不但关上了院门,还将门闩也给落了下来。
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来个着壮汉从屋子里冲出来,将几人团团围住,护卫们立时围成个半圈将林寓娘护在中间。
林寓娘惊疑不定地看着余娘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办法,他们抓了我家老头子,砍了他的手臂,我……”余娘子捂着胸口倒退两步,摇着头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原谅我吧……”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得罪贵人,什么缺医少药,都是假的,这是一个陷阱,而陷阱的目的——
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上前一步,朝林寓娘躬身一礼:“县主娘子容禀,燕王妃有请,请随我们移步过府一叙。”
世上哪有把刀架在人脖子上请客的道理,林寓娘心脏狂跳:“既然是燕王妃有请,把门打开,我自行前去就是。”
几人握着武器向院门逼近,可那群布衣壮汉却半步也不退,而是同样从怀中抽出利刃。
疤脸朗声道:“就不劳烦县主了,车架已经备好,还请这几位弟兄都把刀放下吧,否则要是见了血,让县主受惊了可怎么好。”
他们虽然亮了兵刃,却仍是一副好声好气的态度,倒真有几分请人做客的模样,但吴顺等人怎会轻易就范。
吴顺同护卫们对视一眼,护着林寓娘,猛地提刀往院门冲去,一瞬间,冰冷的刀锋相互碰撞,爆发出剧烈的铁锈腥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动手!”
疤脸招呼着左右一齐冲上去,本以为仗着人多势众能够很快将他们拿下,但嬴铣挑选给林寓娘的都是军中好手,几番交战下来,竟是疤脸一方吃了不少亏。吴顺也发觉了不对,这群人手持精铁利刃,动作间颇有章法,分明是行伍中人。
不论背后是不是燕王府,既然已经出动军士,今日长安城内必定有大乱。
吴顺不由得心急起来,连同三个护卫护着林寓娘不断往院门冲,对方也知晓他们想冲破院门,一层套着一层将院门堵得密不透风,偏偏忙中生乱,一个护卫不慎被刀砍伤手臂,就有贼人乘隙抢身扑向林寓娘,吴顺连忙抬手去挡,背后却露出了更大的破绽。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吴顺怔怔抬头,布衣凶徒应声倒地,林寓娘浑身发颤,手中医箱散开,里头针包砭石药瓶全都撒了个干净,箱角沾着血。
方才吴顺只顾护着林寓娘,那人趁她不备意图偷袭,却反倒被林寓娘给砸倒了。
刀光血影中,吴顺看着满脸惊惧的林寓娘,一咬牙:“走!”
她拽着林寓娘调转方向,竟直直朝院子深处跑去,余下护卫迅速跟上,竟当真趁敌人不备撕出条口子来。
“不好,”疤脸迅速反应过来,“他们想从后院走!”
院门被守得如铁桶一般,想要突围殊为不易,但后院院墙低矮,翻墙出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吴顺拽着林寓娘一路飞奔,短短几十步跑得满嘴血腥气,追兵紧紧迫近,一人高的院墙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