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宁宸正在院子里遛小老虎。
冯奇正打着哈欠回来了。
昨晚在教坊司,棍棒教育了那姓闻的姑娘一晚上,多少有点乏了。
看到宁宸,脚步一滞,那双看着就不怎么聪明的眼睛转了转,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伸着懒腰走过来。
宁宸看了他一眼,“刚起床?”
冯奇正装模作样的连连点头,“昨天太累了,睡得早,哈哈。。。你没找我吧?”
宁宸眯起眼睛看着他,“是不是睡得很爽?”
“是挺爽的。”
“教坊司的床软吗?”
风起时,言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在低语。那声音不急不躁,却穿透了三十年的尘烟,落在旅人耳中,竟与童年梦里的呢喃一模一样。
老妪坐在树根盘结处,背倚着斑驳树干,手中握一支秃笔,笔尖沾着溪水,在湿沙上缓缓划动。她教孩子们写字,不是圣训,也不是官话典章,而是最普通的句子:“我饿了。”“我不喜欢这个。”“我想回家。”
孩童们歪着头摹写,有的写得歪扭,有的干脆用手指抠出痕迹。一个穿补丁衣裳的小女孩抬起头,睫毛扑闪:“奶奶,为什么要说这些?村里的先生说,说话要讲道理,不能只说‘我’。”
老妪笑了,眼角皱纹如叶脉蔓延。她没回答,只是指着树冠:“听见了吗?”
孩子们屏息。
风穿过叶片,那些无形之花释放的气息拂过面颊,有人忽然红了眼眶,有人怔怔地叫出声:“娘……你别走……”那是他们从未对任何人说出口的梦话,此刻却被风轻轻托起,送入彼此耳中。
“因为,”老妪轻声道,“当一个人敢说‘我’的时候,他就不再是别人嘴里的一句话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黑袍使者策马而来,旌旗无字,唯有铜铃悬腰,随步轻响??是残存的语控残脉,仍试图在民间寻觅“失序之音”。他们已不再设塔,也不再立亭,但每到一地,必查书塾课本、收缴私刻笔记、焚毁“非正统言论集录”。
为首的使者下马,目光扫过树下孩童,冷声道:“此地聚众授语,未经备案,涉嫌传播野言,即刻解散。”
老妪抬头,眼神平静如井水映月。“我们只是在教孩子写字。”
“写的什么?”
她将沙地上的字迹轻轻抹平。“你说呢?”
使者皱眉。“诡辩。言语必须有出处,有依据,有上下尊卑。你们这样放任妄言,迟早酿成大乱。”
这时,一个六七岁男孩站起身,仰头问:“叔叔,你小时候说过谎吗?”
使者一怔。
“我说过。”男孩自顾自地说,“我说我不怕黑,其实我怕。我说我喜欢吃苦瓜,其实我想吐。后来我不说了,大人就说我懂事了。可我现在……不想再‘懂事’了。”
使者脸色微变,手按上腰间铃铛,似要诵咒镇压。但就在此刻,整棵言树突然轻轻震颤,一片叶子飘落,恰好贴在他唇边。
那一瞬,他张了口,声音却不受控制:
“……我也怕黑。七岁那年,父亲把我关进地窖三天,说要炼我的心志。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后来杀掉的那个政敌??因为他也这么干过,所以我才明白他有多狠。”
话出口,他猛地捂住嘴,眼中浮现惊恐与释然交织的神色。
其余使者面面相觑,有人后退一步,有人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他们从小被训练压抑情感、剔除私念,如今却被一棵树逼出了埋藏半生的真相。
“这……这是邪术!”有人嘶喊,拔剑欲斩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