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必须做最后一件事。
她回到言树下,取出一直藏在陶罐中的**小满骨笛**??那支由婴儿第一声啼哭凝成的透明笛子。传说吹响它的人,将耗尽一生气运,换来一次跨越生死的呼唤。
阿枝拦住她:“你已经失忆过一次,不能再冒险!”
豆芽摇头:“有些门,只能由死过的人去敲。”
她举起笛子,深吸一口气,吹响。
笛音无声,却穿透维度。
那一刻,天地静止。
所有正在饮用忘忧蜜的人,手中杯盏骤然碎裂。他们眼前闪现一幕幕被删除的记忆:母亲临终抓着他们的手说“别信官府”,战友dying时嘶吼“我们被骗了”,自己曾在雪夜里写下“我不想活在这个谎言里”……
而豆芽的身体开始透明,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文字,如同灵魂正在被书写成书。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传遍九州:
>“我不是救世主,我没有答案。
>我只是一个曾经害怕说出真相的人。
>可我选择了记住。
>所以,请你们也记住??
>当你觉得舒服的时候,问问自己:
>是因为真相被解决了,
>还是因为它被忘记了?”
话音落下,她化作一阵风,卷起满地纸条,绕言树三圈,飞向四野。
人们都说,那天夜里,听见了孩子的笑声、老人的叹息、恋人的低语,还有大地深处传来的一声轻叹。
言树从此不再只是絮语,而是开始开花??开的是无形的花,闻者心中自现影像。有人看见童年家园,有人看见未来废墟,有人只是怔怔流泪,不知为何。
阿枝守在树旁,每日清扫落叶,拾起纸条,读一句,烧一句,灰烬随风而去。
十年后,史官记载:“自逍遥四公子隐去,天下无主,而言自生。民间语出百端,政令难统,然民情畅达,灾厄反减。有学者谓之‘野语时代’。”
又三十年,一旅人途经旧谷,见言树已高耸入云,树冠遮天蔽日。树下坐一白发老妪,正教几个孩童写字。
孩童问:“奶奶,什么是最重要的事?”
老妪笔尖一顿,在沙地上写下两字,然后轻轻抹去。
风起,沙粒飞扬,隐约拼出三个字:
**你说呢**?
没有人知道这三个字是谁写的。
但每个路过的人,都在心里回答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