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才不是你的什么!”池陆大吼,“从始至终你都只是在利用我,但我他妈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阮逐舟单手撑伞,俯下身,注视蝼蚁般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
狂风席卷乌云,九重高天外电闪雷鸣,山谷中草木在暴风雨里瑟瑟发抖,天地间回荡着风的哀鸣。
阮逐舟另一只闪着青光的手指尖一错,砰的一声,池陆的头像是被人按住一般,狠狠磕在地上。他不得不侧过脸贴着泥地,雨水冲刷着土壤,泥浆沾染青年那英俊无俦的面颊,肮脏又狼狈。
池陆视线里只剩下那双一尘不染、仅仅被雨水稍微打湿的白袍之下,同样洁净的白色长靴。
雨水糊了满眼,他牙关咯吱咯吱作响,声线发抖:
“为何我要代你受过?若是我受不住这一劫难,岂非要一命换一命!”
阮逐舟意味深长一笑。
“觉绝无这种可能。”他平静地说。
池陆胸膛起伏:“我就是死,也绝不会用我的命去抵你的命——唔!”
青光一闪,青年彻底瘫软下来,大雨将人再次浇成了落汤鸡,透过湿漉漉的衣服和散落的冠发,依稀能看见池陆后背的肌肉都在抽搐、战栗。
雷云开始聚拢,在不冠山顶盘旋。一场地动山摇的天灾正在疾风骤雨中酝酿。
“阮逐舟,”池陆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被雨打得睁不开的眼帘,吃力仰起头,“我原以为,你和那些粗鄙无礼的师兄弟们,不一样……”
他忽然愣住。
阮逐舟仍然撑着伞端坐于雨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然而或许是雨水模糊了视觉,透过重叠的影,他竟从对方那冰冷苍白的脸上看到了与方才全然不一样的神色。
阮逐舟盯着他,浓长睫羽低垂,双唇紧抿,嘴角下压,眸中黯淡无光。
他轻轻念了一句什么。
只有短短几个字,声音淹没在雨中,轻如鸿毛。
池陆费力地眯眼,想要辨认对方说了什么。
然而下一秒——
轰!
青色闪电通天贯地,砸向不冠山顶!
四肢百骸传来钻心剔骨的痛,池陆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时光飞逝,一切快如黄粱一梦。
不知过了多久。
“……会不会是魔界异变的先兆?”
“难说。不过你发没发现?不冠山遇雷的时辰,与师兄返回之后病倒的时辰大差不差。难道说……?”
“绝非巧合啊……听逍遥宗的人说,魔尊要么借尸还魂,要么,就会托生在人身上,最后将人夺舍,比厉鬼还难缠!……诶,等会儿,他醒了?”
五感迟钝地复归原位。池陆喉咙里溢出一声吃痛的闷哼,睁开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视线艰难定格在上方,随后发现自己还未成为曝尸郊外的野鬼,而是活生生、好端端地躺在一间房内。
方才嘀咕的声音传来:“池陆,你还好吧?”
池陆动了动手指,随即一个激灵。那声音赶忙道:“你别乱动,你淋雨受了风寒,身上还有伤,切莫碰着伤口。”
池陆艰难转动眼珠,看见榻下站着两个离宵宗的弟子,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
“你们怎么,在这……”他沙哑道,“我这又是,在哪……”
“你怎么被雨浇糊涂了,这是春将暮啊!”其中一个弟子说,“你去不冠山后,山上就遇了雷,整座山,连带着问阙都在震动,实在吓人,连师尊都被惊动了,传书出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另一个小弟子接话:“当时大家都吓坏了,好在最后大师兄用法力带着你下山,还嘱咐我们好生照顾你。你小子真是命大,我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雷雨天,若是碰上山石崩落,或者脚滑跌下山,那可就——”
池陆忽然挣扎着要爬起身,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去扶,池陆额角绽起青筋,瞪着他们,目眦欲裂。
“……他人呢,”池陆断断续续地问,“你们说,是他,带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