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真动硬的了!”
“听说连柴大人家亲戚都被查了?”
“活该!占了二十顷良田,佃户饿死三个,他还吃鹿茸炖汤!”
曲利站在人群后,静静听着。忽然,有个孩子指着报上一幅插图惊呼:“娘!这人像不像那个常来咱们村讲课的曲先生?”
母亲笑道:“傻话,曲先生如今是执政官,怎会来咱这小地方?”
曲利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当晚,他在城外破庙歇脚。月光透过残瓦洒在地上,像碎银铺路。他取出随身包袱,翻出一本旧册子??那是《新政十策》最初的手稿,纸页泛黄,边角磨损,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批注,有些还是赵福金亲笔所加。
他轻轻抚摸字迹,忽然听见庙外脚步声。
来人一身灰袍,面覆黑巾,见到他后单膝跪地:“影子营七号,奉命追踪北方渗透网,发现重大线索。”
曲利示意他起身,“说。”
“金国并未放弃扶植伪帝计划。他们在辽东另立一人,自称‘赵栩’,乃徽宗第七子,精通琴棋书画,能诵宫中祭文,甚至懂得皇家茶礼。更可怕的是,此人确有部分皇室血脉??据查,他是徽宗流落民间的一支庶裔,幼年被掳北上,由金人秘密抚养。”
曲利瞳孔微缩。
这一次,不再是戏子假冒,而是真血统、真记忆、真技艺。若此人南下,打着“正统复辟”旗号,必将动摇共和根基。毕竟,对于许多守旧士人而言,“血统”仍是难以逾越的心魔。
“他们准备何时推出?”
“已在集结契丹残部,打通幽州通道。预计春汛之后,便会南下山东,宣称‘奉迎天命,重登大宝’。”
曲利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传令燕青,启动‘烛照计划’??即日起,全国三百六十州同步发布《皇族谱系考》,由太史局公开历代宗亲子嗣记载,特别标注所有已知流散血脉。同时,请赵福金录制一段讲谈,题为《我所知道的皇室真相》,讲述宫廷内幕、兄弟性格、父母遗言,尤其是那些只有亲历者才知道的秘密。”
顿了顿,他又补充:“告诉吴用,准备一场‘全民辨伪大会’。不限身份,无论农夫商贾,皆可参与讨论:究竟什么才算‘正统’?是一个人的血,还是一群人的选择?”
七号领命而去。
曲利望着夜空,思绪翻涌。他知道,这场战争已不再是兵戈相见,而是文明与蒙昧之争,理性与迷信之战。敌人越是狡猾,就越说明他们惧怕光明。
三日后,他离开衡阳,继续南行。
进入岭南时,气候湿热,瘴气弥漫。他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昏睡两日,幸得一位瑶族女医施针用药,方才苏醒。醒来时,见屋内墙上挂着一幅图??竟是《辨谣十问》的瑶文译本,配有图画,通俗易懂。
女医见他睁眼,笑着说:“你是汉人吧?我们寨子里人人都知道你。三年前你派来的‘南巡回春队’教会我们种药、制药,还建了医馆。现在寨中再没人因疟疾死了。”
曲利虚弱地点头:“那是安道全老师的功劳。”
“不,”女子摇头,“是他背后那个不愿称帝的人的功劳。”
那一刻,他忽然流泪。
不是因为病痛,而是因为明白:一个人的名字终会被遗忘,但一种理念,一旦扎根于泥土,便再也无法拔除。
半月后,他抵达南海之滨。海风咸涩,浪涛拍岸。远处渔舟点点,渔民正在修补渔网。他走上一处礁石,眺望无垠碧波,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在此时,一艘快船靠岸,燕青亲自跳下,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