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前还有如此多的溃军阻拦,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后军身前,趁此机会,前队变后队,立即去汇聚民夫。
只要撤出吕梁山,再去汇集下邳,宿迁兵马,撤回到大宋境内,终究还是能为两淮大军存一些骨血的!”
侯高朗用力抓着李显忠的胳膊,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如此混乱局面,末将的威望不足以压服全军听令,还得是太尉来统军才行,还望太尉勿要妄自菲薄,须强打十二分精神!”
李显忠定定看着侯高朗,默然许久之后方才艰难点头,可他的目光却依旧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漫山遍野的溃军。
侯高朗立即会意,却是言语更加焦急劝道:“太尉,刘大郎连金贼都不会斩尽杀绝,又何况同源同种的汉人?
要我说,太尉越是怜惜儿郎们的性命,此时越应该立即撤军才是。只有撤出了此地,大青兕方才能有余力收溃兵。
再被飞虎军驱赶着自相践踏一番,还指不定要死多少人!”
见李显忠依旧犹豫,侯高朗终于不耐,探身抓住了马缰绳,带着自家太尉往后军阵中而去。
片刻之后,这支宋军最后成建制的兵马扔下了所有辎重,轻装简行,沿着来时路飞速撤军。
而随着李显忠撤出战场,宋军终于彻底失控,少数还在坚持的小型方阵也在溃军的冲击之下纷纷解体,而那些已经再也跑不动的宋军则是瘫坐在地上。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从飞虎甲骑的队列中响起。
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宋军扔下兵刃,解下盔甲,在军官的带领下跪地祈降。
陈文本来到辛弃疾身前,满脸疲惫却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五哥!此战之后,大青兕的威名当天下尽知,青史留名了!”
辛弃疾却是自矜一笑:“你莫非忘了,我早就跟大郎说过,一个开国公司无法彰显我的功业,最起码得是郡王才成。
此番大战后,谁还敢说我德不配位?!”
辛弃疾言语平淡,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十分骄狂。
陈文本原本还想劝两句,可一想到作为此战的副将,他也能跟着混个大功,子变伯爵,伯爵变侯爵,心头也不由变得火热异常。
话又说回来了,此战之后,宋军两淮大军精华尽去,宋国两淮大门敞开,任由汉军进退。
而且这场大战汉军只动用了一千飞虎甲骑,伤亡更是微乎其微。
如此大的功劳,难道还不允许主将两个牛皮,放两句大话吗?
唯独吹完牛之后,还得踏踏实实的做事。
短暂的兴奋过去,辛弃疾收敛了笑容,望着漫山遍野的俘虏,又看了看已经向西落下的日头,想了片刻之后,方才说道:“飞虎军已经疲惫,却还不能休息,尽快收找俘虏。在天黑下来之前,尽量建立战俘营地,安置好这些
人。”
“喏!”陈文本打马离去。
辛弃疾命令不停:“辛文远,你带着缴获的旌旗金鼓回到彭城,以宣告此战大胜,稳定人心。
然后立即征调青壮,充作民夫。工钱与粮食一应从府库中支取。
随即你亲自带着他们拾取地上遗落的盔甲武器钱粮,让军中度支与县中文书一起来登记造册。”
辛文远知道这是个大工程,却也是立即兴奋起来。
这可是宋国精心打造的两淮大军,步人甲、神臂弩等豪华装备一应俱全,战马虽然少一些,但骡子驽马驴子却是漫山遍野,哪怕死了也会变成肉食饱腹。
所谓发战争财,如今就是财落兜里的时刻。
“下官定不辱命!”
望着辛文远匆忙离去的背影,辛弃疾转头看向被阳光逐渐染红的大河之水,不由得豪气顿生。
所谓持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聚天下精锐,横行无忌于大军,破军杀将若等闲,最后在面临此般大河盛景,的确是应该写首诗的。
然而这位从少年时就以文名冠压山东的辛五郎,搜肠刮肚半晌,脑中却只能浮现出一堆公文,也只能叹了口气,俯身捡起一块石子,扔进了黄河之中,以作此战象征性的结尾。
随后辛弃疾怀着一种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的心情,拨马转身而去了。
石子落水溅起的涟漪只晕开半分,就被大河波涛所覆盖,霎时间,大河之上只余半江瑟瑟半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