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极看向竺宴,目光同情:“可惜啊,可惜神君机关算尽,却偏偏没有算到神后娘娘。神后娘娘最终也没有承您的情,又一次自己赴了死局……而我们运筹帷幄的神君,心中那隐秘的痛怕是还不止痛失所爱吧。”
竺宴眼底掠过杀意,手却被令黎紧紧握着。
令黎蹙眉问孟极:“什么?”
孟极哈哈大笑:“什么?这个问题得问您自己啊,天酒殿下,神后娘娘!您两次死去,第一次死于一万年前的诸神混战,第二次死于六百年前的神魔大战,看似都是为神君而死,可你究竟是为苍生而死,还是为神君而死?”
令黎被问住。
她转头看向竺宴,只见竺宴沉默地看着别处,既没有看孟极,也没有看她,眸底漠然,下颌线紧紧绷着。
“我……”她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扭头看向孟极,蹙眉问,“你这是什么刁钻问题?你分明是想活命,故意纠缠!”
“刁钻?纠缠?”孟极笑着反问,“我听说神后娘娘在还是天酒殿下时,经常纠结尊后娘娘到底是更爱苍生,还是更爱您,为此甚至还和尊后娘娘吵架。怎么,就只容许你自己纠缠这个问题,不容许我们君上患得患失?”
令黎张口结舌,片刻后,大声道:“那是我还没长大,而且竺宴又不是我,他才不会这么小气!”
她气势很足,却莫名没敢看竺宴。只是硬着头皮,专注地盯着孟极。
空气忽然安静,她莫名受不住,又色厉内荏地补了一句:“你休要小人之心!”
孟极大笑:“我小的哪门子心?尊后更爱你还是更爱苍生,你又更爱苍生还是更爱竺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今日固然是要活命,但我也远不至于技穷到这等地步。说到底……”他缓缓道:“我于你,可是曾有救命之恩。”
令黎震惊:“你何时救过我?”
竺宴视线跟着落到孟极身上,剑眉轻蹙。
孟极对上竺宴的目光:“看来神君是想到了,不错,正是方寸草。”
“方寸草?那不是魔草吗?”令黎道。
“是魔草,但谁说魔草只能害人,不能救人?”
令黎看向竺宴,竺宴目光微沉。
他们重逢之日,玄度的荧惑剑险些杀了她,便是因为方寸草曾灭荧惑一族,而她的身上有方寸草的气息,荧惑将她当做了灭族的仇人。
孟极道:“你只知六百年前救你的人是斳渊,但你可知,是我给了斳渊这世间仅存的最后一株方寸草,他才能吸尽你的神力,也才有之后,之后……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强行将你的凤凰元神重新变回扶桑。你也才能再一次躲过天罚,等来与神君的重逢之日。”
“神君运筹帷幄,就算一开始不知情,想来此刻也能分辨我的话是真是假。”孟极挑衅看向竺宴,“天酒债,神君还。她欠我一条命,神君,你说,这可该如何是好?”
天酒债,神君还……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令黎不悦道:“我欠你的,我自……”
话未说完,便被竺宴打断:“本君还你一命。”
竺宴一挥袖,孟极身上的禁制应声消去。
*
孟极就这么走了。
才发现他知道的秘密或许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甚至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为祸,只因他六百年前对令黎有活命之恩,竺宴就干脆利落地将他放了。
令黎心中有些不安,小声问竺宴:“放他走了,他若继续为祸怎么办?”
竺宴气定神闲道:“再杀吧。”
令黎:“……”
再杀……你杀鸡呢?
竺宴走至姝燃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房中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姝燃刚好倒在窗前的阴影里。
竺宴看了她片刻,掌中落下一道白光笼罩在她身上。很快,姝燃悠悠转醒。
“谢,谢神君。”姝燃挣扎着要站起来,拜谢竺宴。
令黎上前,顺势扶起她:“都这样了,就不要在意那些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