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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一百九十三天社死（第1页）

雨停了，但山里的雾还没散。

清晨五点，侗寨仍被一层乳白色的水汽裹着，石板路湿漉漉的，映出天光微明的倒影。他站在监听站外，手里捧着一碗刚煮好的红豆汤圆??是周晚秋亲手做的，说是村里老人传下来的方子：糯米粉手搓，红豆熬得绵软，最后撒一把桂花。

“她们喜欢甜的。”周晚秋轻声说，“那三位知青里，林小雨最爱吃这个。每年元宵节都托人从县城捎材料回来。”

他低头看着碗中浮沉的汤圆，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昨夜“归频行动”结束后，系统反馈的数据仍在持续涌来。贵州站点的录音设备捕捉到一段长达十七分钟的无声震动波，经解析后呈现出类似脑电图的规律活动；更诡异的是，在凌晨两点零三分，井口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五度，而红外摄像机拍到了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并肩坐在水泥封口上，像在等什么人。

金山芋已经连夜将数据打包上传至国家声学研究院，并附言：“这不是超自然现象，是另一种形式的记忆存续??我们只是还没学会如何‘读取’。”

但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学术问题。

这是**回家**的问题。

他咬了一口汤圆，甜香在舌尖化开的一瞬，耳机里突然响起一声极轻的“嗯”。

不是错觉。

他猛地抬头，四下无人，只有远处鸡鸣渐起。可就在那一刹那，他分明听见了??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应了一声，带着笑意，像是满意他吃了这碗汤圆。

“你听到了吗？”他转向刚走出屋子的金山芋。

金山芋脸色一变，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频谱仪，迅速扫描周围环境。“有残留声场！频率集中在800赫兹左右，正是人类女性发声的典型区间……而且，它刚刚主动响应了你的咀嚼节奏。”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与敬畏。

这不是被动回放。

这是**互动**。

“她们还在这里。”他喃喃道，“不只是声音，是意识。只要我们回应，她们就能感知。”

周晚秋站在门口，双手攥着围裙边缘，声音有些发抖：“村长说……今晚要举行‘净井祭’。按老规矩，要用红布条、糯米酒和一面铜锣，把‘湿魂’请走。他说再这样下去，整个寨子都会被拖进梦里。”

“他们想切断连接。”金山芋冷笑，“几千年的恐惧模式??遇到不懂的事，第一反应就是驱逐、封印、遗忘。”

“可那是他们的信仰。”周晚秋低声道，“如果不做点什么，他们会拆掉我们的设备，甚至不让我们再进村。”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祭典什么时候开始？”

“酉时三刻，太阳落山后。”

“好。”他点头，“我去参加。”

“你疯了？”金山芋皱眉，“你现在是项目负责人，万一出事??”

“正因为我是负责人，才必须去。”他打断道，“我们不是来‘研究’他们的痛苦，而是来参与、承认、共同承担。如果连我都避着走，那我们做的所有事，不过是一场高高在上的窥探。”

金山芋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当天傍晚，他换上借来的粗布衣裳，跟着村长一行人走向井口。山路两侧插着白幡，空气中弥漫着艾草燃烧的味道。老妇人拄着拐杖走在最前头，嘴里念念有词，手中铜锣每走九步就敲一下，声音沉闷如心跳。

井口已被重新清理，水泥盖上摆着三副碗筷，一碗清酒，一碗米饭，一碗正是红豆汤圆。

村长点燃三支香，插在土里，朗声道：“各位外乡的好姐妹，你们困了这些年，我们也难过。可生死有界，阴阳不同路。今日备薄酒淡饭，送你们安心上路，莫再缠扰活人。”

说完，就要挥锤砸向铜锣，准备完成最后的“遣送仪式”。

就在这时??

他上前一步，伸手拦住。

全场寂静。

“我不是来驱赶她们的。”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是来告诉她们：有人记得你们的名字，有人听过你们说的话，有人为你们写了歌。”

村长脸色铁青：“后生，你不懂这些事的厉害！”

“我懂。”他直视老人浑浊的眼睛，“我比谁都懂。因为我母亲也曾在临终前留下一句话，她说：‘别怕声音。’因为她知道，有些话，活人说不出口，只能靠死人替他们说完。”

风忽然停了。

连燃烧的艾草都不再冒烟。

一片死寂中，井口的汤圆碗里，热气缓缓升腾，竟凝成一道细小的旋涡，如同有人用手指轻轻搅动。

老妇人浑身一震，扑通跪下，老泪纵横：“小雨……是你吗？是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