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渐渐明朗的视线。灰白的光亮,扑面的青烟,还有一位位穿着华丽的仙子。光在眼前的那一刻,守岁用手背挡了下。好亮……那些仙子正冲着他笑。笑意不达眼底,可怖得很,又穿得好看,便失了真,颇像一位位能动的人偶。人偶……燕斋花。她去哪儿了?斐守岁愣愣地看,口内滑出一句:“破牢之人何在?”绯红颤了下。而神垂眼,在青烟之后:“去了山高白雪皑皑地。”“不曾听过。”斐守岁。神的话穿越千年与宝鉴:“那是天尽头,天的终极。”“雪原松柏吗?”斐守岁抬眼,他的视线翻越躯壳,见到神明一面慈悲的脸。那张脸在告诉他,祂非蛇尾。但。又能是谁。皮囊之下,总看不清面貌。身躯与斐守岁一同启唇,千年与未来所问如出一辙。“您是谁?”短短一句,扑空了时间。顾扁舟不语。两妖转头。而身躯仰首:“小妖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凡间。”神:“……”“就算惩罚……”声音又在变轻。好像自从遇到陆观道,那部落夕阳之后,这同辉宝鉴就失了稳定,总模糊,总摇摆。这会儿是看得见了,却无法捕捉神明的低语。能说什么?斐守岁想起陆观道的那句“怕你受苦”。是否那场黑暗还没有褪去,还围绕在守岁身边,把苦的与痛的,都掩盖。所以斐守岁看不清面貌,听不到声音。负伤但斐守岁不想就此藏在他人身后,无论是谁,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他自会一步一步走下去。老妖怪咬牙,捻两指,试图冲破宝鉴之外,陆观道所设下的术法。同辉宝鉴确实无解,但是陆观道的把戏,斐守岁绰绰有余。他一边捻指,一边跟着身躯笑对神明:“您大慈大悲,怎会不怜悯小妖。”神:“……”旁边,那个站起身的顾扁舟,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落在斐守岁眼里。斐守岁冲他笑了下。顾扁舟着急传音:“径缘,看在这些时日的份上,听我一句劝,不要自毁前途!”“这些时日?”“你不是早知我并非……”“是,我知道你不是他。”“所以径缘你……”分明知晓神能听到传音,可顾扁舟还是继续说了。说一句:“径缘,你在怨我?”神垂着眼。身躯干脆开口:“我没有怨你,见素。”“那便听我的话,将不甘之言吞进腹中!”顾扁舟立马转头,拱手于神,“大人,这守牢之妖不明规矩,还请大人多多海……”话未落完。青烟之后走出一个衣带飘飘的仙娥,让顾扁舟煞了嘴中之言。顾扁舟睁大了眼,连眼睫都在颤抖。这女子似曾相识。斐守岁也认得,在小屋的陆观道也见过。一头乌黑的发,却不绑麻花辫,连白衣都褪去,一身重彩的华服点绛唇,衬得原本衣装寡淡无味。是荼蘼。顾扁舟咽了咽,声音不复稳重:“大人您……”意欲何为。神却如金塑,含笑凝视。只见荼蘼款款而来,走向一妖一仙。做仙的愣了声儿,那根月上君的红线突兀在他与荼蘼之间。而是妖淡然了脸,就这般看着荼蘼花失真的面皮。假的。斐守岁与身躯同一时间确认,但顾扁舟好似没有看清。好似青烟浓雾捂住了扁舟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得了,什么都读不透了。“你……”顾扁舟伸出手,“你怎……”假荼蘼停下脚。一张神性盖过妖气的脸,有白珍珠遮掩泪痕。她说:“你抛下了我,好残忍的心。”斐守岁:……这一劫莫不是见素的?那个适才还慷慨激昂的绯红见素,已然失了魂,将规劝斐守岁的话抛之脑后。假荼蘼又说:“那天你怎一去不返,你就这样走了,叫我如何养活那群孩子?你害得我好惨好惨,六月飘雪的天,连口粮食都没有。”斐守岁:看来是了。是顾扁舟的一劫。知道幻术的身躯默默看向神明。神明的脸模糊,即使高大,也不如方才威严。难道……神也是假的?怪哉,如果是假,为何顾扁舟识不出来?而此时,顾扁舟早已看着荼蘼,双眼失神。斐守岁:……身躯见状,用力咳了声。顾扁舟这才缓过神,甩开痴望,将脊背挺直:“这位仙娥,我与你无冤无仇,不知仙娥口中之话从何而来?”对了,月上君说过,顾扁舟成仙时忘了荼蘼,而那红线仍在。可怜了荼蘼,一人受情障折磨。不过面前也非苦主。身躯眯着眼,背手收了长剑,将腰间纸扇抽出。